Cruz

#8

洗好澡之后，罗维诺带着还滴着水的湿漉漉髮丝就直接埋进安东尼奥已经换好厚被子的柔软大床之上。

「罗维诺，你头髮还没擦乾。」

「……。」

叹口气，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向床边，一把拉起还想继续埋在床上的罗维诺，安东尼奥笑着让他背对着自己乖乖坐好，抓过毛巾开始动手帮他擦拭着那头柔软的髮丝。

他看着罗维诺一脸乖巧的坐在自己床上，任由自己在他髮上的动作，有种淡淡的甜蜜感涌上心头。这样的场景十分常见，自小就时常住在安东尼奥家的关係，罗马诺简直把这裡当成他的第二个家了。日常用品都有多准备一份放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只为了随时迎接这个时不时出现在这里的小客人。

而现在，他身上穿着的那套深蓝色睡衣还是安东尼奥特地去买来的，与自己的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尺寸不一样罢了。不得不承认那是他小小的私心，都怪他太想要跟罗维诺穿穿所谓的情侣装了。

对于罗维诺把这裡当成自己家的态度他当然很高兴，但唯一的痛苦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那叫身心煎熬阿。

因为家裡没有多馀的客房，罗维诺来的时候都是跟安东尼奥挤在同一张床上睡。其实也可以在地板上再多铺一张床垫，勉强睡过几晚也可以。但安东尼奥当然捨不得让罗维诺睡地上，可当他提议自己要睡地上时，罗维诺却皱着眉反问一句：一起睡床上不就好了？

听到几乎等于邀请的问句，安东尼奥不做多想的就答应了，还带着各种感谢的心情窝在罗维诺的身旁。但很快地，他就后悔了。

全世界最可爱的睡脸毫无防备的呈现在自己眼前，小小的身子还因为习惯抓着东西睡的缘故而不断地往自己怀裡靠近，微张的唇带着一种诱惑似的邀请，从他身上不断传来的体温与清香几乎要让安东尼奥控制不了自己。

于是平时一沾床就入睡的安东尼奥那天体验了人生第一次的失眠。

可即便如此，只要罗维诺来他家，他还是一样欢迎且像是忘了痛似的非常期待一起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刻。然后每每到了真的要入睡的时候，他才又记起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入睡的悲哀。

「罗维诺……」

「嗯？」

「你们班真的要在校际表演上跳舞喔？」

「嗯。」

「喔……」

「…干嘛啦？」抬起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安东尼奥：「觉得我会跳不好？」

「当然不是，罗维诺跳舞最厉害了！」

「那你干嘛一脸担心啦。」

「我、我是…」我是忌妒阿…不想让那麽多人看到你如此帅气的一面……

「你好奇怪啊。」他往后仰去，直直地倒进了安东尼奥的怀裡，看着那人一时慌乱起来的表情，他突然觉得颇有趣的。「你看起来像是不愿让自己可爱的妻子出去见人的吃醋丈夫。」

嗯，这个比喻几乎可以说就是事实，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他的手垂在两侧，犹豫着不晓得可不可以环上怀裡那人的腰。但在他依然无法下决心勇敢一次时，罗维诺带着不解的嗓音先一步截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安东尼奥，你有时候真的好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反驳一下吗？搞得好像被我说中似的。」

「……。」

面对罗维诺又再一次神准的说中了事实，安东尼奥瞬间愣住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因为罗维诺靠在自己怀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带着满是疑问的语气就可以知道这孩子真的只是恰巧说中罢了，他依然不晓得自己的那份情意。

不过在问出口的当下其实罗维诺就后悔了。因为他大概知道自己真的说中了。

身后的安东尼奥还是维持着沉默，似乎打定主意要对这个话题坚持不发一语的状态。思考了会，罗维诺起身离开安东尼奥的怀裡，坐起身子，清澈的浅棕色眼眸就这样直直地对上那双慌乱的祖母绿双眼。

「你喜欢我？」

空气瞬间尴尬了起来。安东尼奥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额上冒出的冷汗，有种自己藏得最深的秘密突然之间被人粗鲁摊开在阳光之下的痛感。最终无法直视罗维诺那双太过直接的眼，他缓缓别过头，脑海裡飞快地想着有没有什麽神蹟可以让他先逃离这个回答或不回答都不对的情况。

不过罗维诺像是知道了他逃避的心态，伸出手掐着他的双颊，硬是将人的视线重新扳回自己身上。

「你，喜欢我？」

「……。」

「不要不说话。」

「…我……」他叹口气，像是豁出去似的：「你听到答案后打算怎麽做？」

「…这要看你的答案是什麽我才能决定。」

「我的答案就只有两种可能。」

「所以你要说出是哪一种了吗？」

「罗维诺，你为什麽一定要听到答案呢。」

闻言，他愣了下后才发觉自己刚刚问出了多麽羞耻的问题：「呃、我…我没有……」

然后他听到了安东尼奥轻声叹气的声响，来不及开口，双唇就被他轻柔的复上。

仅仅轻触即止，安东尼奥很快地就退了开来。他看着罗维诺脸颊浮上的粉嫩颜色，带着迷恋伸出手温柔抚上。他的笑容依然温柔，可罗维诺却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哀伤。

「快睡吧，我今天去睡客厅就好。」

在他转身之间，罗维诺飞快地抓住了安东尼奥的手，他红着一张脸，眼神却十分坚定：「把话说清楚。」

「你希望我说什麽？」

「应该是你希望对我说什麽？」

「罗维诺…」安东尼奥垂下眼，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这孩子有些惨忍。「你没有办法回应我，又为什麽要逼我说出口？我不希望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

「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矛盾吗，你根本不想只当我的朋友。」

只有这个时候，安东尼奥才会真心的想要逃离罗维诺。他是如此的聪明，聪明到连一点细微的谎言都无法在他眼下成立。

罗维诺一向是个勇于面对自我的孩子。害怕的就是害怕，讨厌的就是讨厌，喜欢的就是喜欢。他的世界那麽简单，爱恨分明到一种太过清楚的地步。即便表面上总是不免一番嘴硬逞强，但他心裡认定的事情就是认定了。不容许模煳了事也不容许逃避。

那样小小的身子却有那麽固执而坚定却也清澈无比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才让安东尼奥几乎无法控制的喜欢上了这个人。可却也因为这样的眼神让他此刻在他面前狼狈得几乎无处可躲。

「我喜欢你。」

最终他仍然无法逃避。或者，该说是他从来就不想逃避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眸。于是他带着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与无法掩饰的苦笑，直直的回望着那双浅棕色双眼。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罗维诺勾起了一抹浅笑。淡淡的一抹笑靥几乎照亮了安东尼奥眼前的所有阴霾，他无法控制的去猜想会不会其实答案是──

「不过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

「…………。」恩，好吧，现实还是残酷的。

「但是，」双颊悄然浮起一抹淡粉色，他那双眼却还是瞬也不瞬的望着他：「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你真的是……」

将脸埋进双臂之间，安东尼奥真的无法再继续对望那双眼多一秒了。

他伸出手将罗维诺拉近自己怀裡，不顾那人愣了一秒过后的反抗，凭藉着力气上的差距紧紧地将人锁在自己怀裡。宛如恋人般亲暱的距离让罗维诺不争气的羞红了整张脸，也让安东尼奥满足的叹了口气。

「为什麽不拒绝我？」

「…因为我不想。」

「这样会让我带着不该有的希望的。」

「你又知道那是不该有的？」

「…罗维诺好过分阿，这是欲擒故纵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人在其他事情上总是太过乐观，为什麽在我身上却一直这麽悲观。」

「因为你是被爱的那一方，所以你才不懂我为什麽这麽小心翼翼。」

「是喔，这句话好深奥我不懂。」敷衍的回应着，罗维诺闷闷的声音传来：「所以你抱够了没？」

「怎麽够，我可是喜欢你耶，抱一辈子也不够才对吧。」

「…你是那种告白之后死缠烂打的人吗？」

「不是耶。」顿了下，他补充：「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告白。」

「恩，我想也是，从你抽屉那堆来自不同人的情书之中我可以想像得到你都是被人告白的那个。」

「我有好好的拒绝她们的！」

「你要是不好好拒绝你还有资格在这裡跟我告白吗，白痴。」

不禁轻笑出声，虽然将脸埋在自己怀裡而看不到表情，但安东尼奥可以想像刚刚罗维诺肯定翻了个十分不优雅的白眼给他。

「我喜欢你喔。」

「你刚刚说过了。」

将人从怀裡拉了出来，他捧着那张红润的小脸，温柔而坚定：「我喜欢你。」

「…是要说几次啦。」

「说到你答应我为止…可以吻你吗。」

「什麽？」

意识到安东尼奥那句话并不是问句的当下，那张脸庞已经离自己太过接近。但罗维诺以更快的速度挥出拳，毫不客气的打上那张俊脸。

「妈的，不要以为告白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乱来，你这混蛋！」

 

 

 

TBC.